纪昭昭夜北寒

纪昭昭夜北寒
纪昭昭夜北寒

纪昭昭夜北寒

时间:2024-03-25 14:20:00 分类:古言 来源:网络 作者:佚名 主角:编撰

《纪昭昭夜北寒》拯救书荒了,这部作品是佚名编撰的古代言情类小说,纪昭昭夜北寒情感描写很细腻,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,赶紧加入书架~...

》》》点击全文阅读《《《

《纪昭昭夜北寒》 第1章 免费试读

纪昭昭抱着阿满出了坤眠宫。

虽二十大板最后变成了五个板子,但也让孩子疼得起不了身。

而自己也因此罚俸三月,禁闭半年。

回到长春宫,纪昭昭见到洛云,面有愧色,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轻轻道:“三嫂,我送你们出宫。”

路上,车内一片沉闷,很快便到了宫门处。

只是临下车之前,阿满突然抱住了纪昭昭的脖子,闷声道:“姑姑莫要伤心,阿满不疼,等我长大了定会保护姑姑和娘亲,不会再让你们委屈了。”

纪昭昭张了张嘴,眼中泛起微光,抱了抱阿满,语调温柔:“姑姑相信阿满。”

洛云偏头拭去眼中的泪,看着纪昭昭,似乎想说点什么,但最后只是说道:“娘娘,你要好好保重身体,今后纪家绝不会给您带来麻烦了。”

看着马车渐远,寒风中,纪昭昭再也忍不住胸中闷痛,一口血呕出。

画春大惊失色,连忙扶着纪昭昭。

纪昭昭眼中悲恫,哑声道:“我纪家满门忠烈,四个哥哥为国捐躯,我贵为皇后,却连阿满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!”

夜北寒!你怎能如此对我,对纪家?

纪昭昭终是支撑不住,昏了过去……

再醒来,纪昭昭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傅昭然,再次闭上了眼。

半晌后,傅昭然说道:“娘娘,恕微臣直言,您要再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,莫说半年,三月都难。”

纪昭昭却像是没听到一般,毫不理会。

所谓医者父母心,傅昭然身为太医院最年轻的院首,见她这样,便也来了气。

“娘娘若执意如此,今日起,便不必叫微臣来诊,臣不救无可救药之人。”

纪昭昭慢慢睁眼:“久闻傅太医术行过人,本宫有一问,太医可能医心病?”

傅昭然皱眉:“不能。”

她的声音清淡一如既往:“画春,送傅太医。”

纪昭昭的眼神落在窗外飘荡的雪花上,好似看遍人间,又好似什么都不入她眼。

入夜之时,冷清的长春宫,意想不到的迎来了皇帝陛下的亲临。

“你看,朕给你带了你最喜爱的吃食。”夜北寒拿出食盒里的东西,笑着道。

纪昭昭看着他手中的东西,眼眸冰凉:“陛下,冰玉糕是鸾贵妃最喜欢的东西,臣妾从未喜欢过。”

夜北寒一愣,转而说道:“朕知道你受了委屈。可你当众下了朕的面子,朕也别无他法。”

纪昭昭淡淡的站在那里,不言不语。

夜北寒上前两步,与她相隔不到一寸,温声道:“朕关你禁闭只是一时气话,这皇后之位,朕永远都只会给你一人。”

纪昭昭突然笑了。

她想起以前,夜北寒做错了事,都会提前先温言软语的逗她开心。

想来这次,也不例外。

“还有呢?”

她这样的态度让夜北寒有些不自然:“贵妃有孕,天佑我大津,朕准备封她为皇贵妃。”

纪昭昭心头一震,抬头望着他。

“历朝历代没有皇后还在就封皇贵妃的先例,陛下,这是在咒我去死吗?”

“啪!”

“荒谬!”夜北寒气的将桌上的杯子挥落在地,“你在胡言乱语什么!简直不知礼数,愧为皇后!”

那杯子摔在纪昭昭脚边,四分五裂。

纪昭昭动也没动,她就这么深深看着夜北寒。

明明之前那般喜爱的人,为何现在却这般陌生。

良久以后,纪昭昭退后两步,对着夜北寒行了一个大礼。

“既如此,臣妾德行有亏,还请陛下废后。”

夜北寒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,冷笑着开口:“纪昭昭,朕这些年是不是太过宠你,以至于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!”

说完,一股大力将纪昭昭拉起。

接着她便被狠狠摔倒!

他眼里闪过一丝怔楞:“你怎么瘦成这幅样子?”

纪昭昭偏头,声音冷淡:“臣妾这幅样子,陛下当然不能入眼。”

夜北寒被彻底激怒:“好得很!真是朕的好皇后!”

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,夜北寒是大津的九五至尊,是纪鸾腹中孩儿的父亲,是万民的敬仰。

唯独不是七年前,那个疼她爱她的太子殿下了。

她趴在床沿,死死的闭着嘴,没有泄露一丝声音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
正准备躺下,门外却传来贴身太监的通报,说鸾贵妃身体不舒服。

夜北寒毫不犹豫的穿上衣服离去,没再看一眼几乎毫无声息的纪昭昭。

待他离开,纪昭昭才不再压抑,用力的咳嗽起来。

画春急忙冲进来,却只见她脸色苍白无力。

因着室内昏暗,所以夜北寒毫无察觉。

画春慌慌张张的将纪昭昭扶起,一遍遍的帮她擦着不断溢出的血,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说道:“陛下怎能如此对您!”

纪昭昭看着小丫鬟哭的伤心,自己倒没有多大感觉。

她沉静的开口:“一个人爱你,自然是如珠如宝。但当他不爱你了,自然如沙如土。莫说我今天只是呕血,他日我棺椁入土,他也不见得掉泪。”

画春闻言,哭的更加伤心了。

第二天,夜北寒便令人宣读旨意,封纪鸾为皇贵妃。

朝堂哗然,但满朝竟无一人提出异议。

一个是日渐没落的将军府,唯一的血脉尚且年幼,皇后在宫中也失宠已久。

一个是如日中天的尚书府,不仅纪尚书年富力强,贵妃更是身怀龙嗣。

孰强孰弱,一目了然。

钦天鉴当下择定良辰吉时,三日后,便是皇贵妃册封大典。

三日后,皇贵妃大典按例举行,丝竹声声声入耳。

纪昭昭站在长春宫的最高处,凭栏远眺巍峨宫城内的那一块热闹。

举国欢庆,花灯似海,嘈杂的声音哪怕隔着这么远,也依稀入耳。

风缓缓吹动纪昭昭的衣衫,她看风,看雪,看月,只是满天下的光,都入不了那片漆黑的眸子了。

飘飘扬扬的又下了雪,纪昭昭伸出手,一片雪花在手里慢慢融化,凉彻心扉。

女人的低喃在夜色中缓缓响起:“夜北寒,这是第八场雪了。”

冬天越来越冷了,纪昭昭的身体也随着一场又一场的雪,逐渐显露破败之势。

夜北寒自从上次离开之后,再未踏足过长春宫。

只听宫人说,纪鸾肚子越来越大,太医诊脉说,有可能是龙凤胎。

这是天大的喜讯,可以想见朝堂之上纪家的地位,又会再往上升一升了。

转眼间,纪昭昭的生辰日就要到了,往年都是大肆操办。

掌事太监前来请示诸事。

“不必了。”纪昭昭却淡淡的说道:“今年生辰,无需操办。”

掌事太监愣了一愣,随即叩首,便退了下去。

画春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:“娘娘,您的生辰不操办,陛下问起,该如何说?”

纪昭昭唇角勾起苦涩的笑:“他如今,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我了。”

直到纪昭昭生辰的前一天,长春宫内依旧冷清,也无人问津。

生辰那日,纪昭昭直接带着画春出了宫,她想家了。

可当她站到将军府门前那一刻,纪昭昭甚至不敢相信这会是纪家!

府门牌匾沾满尘灰,落叶满地,门前甚至都无人看守。

将军府是皇后的母家,是世袭的侯爵府,怎会如此破败?

纪昭昭心中慌乱不已,她推开大门,直直的往里走。

可越往里走越是心惊,偌大的将军府,为何下人都看不到几个?这到底是怎么了?

“娘!嫂嫂!”纪昭昭冲进后宅,才发现三嫂屋内围了一群人。

见她到来,众人神色各异。

她走进屋内,却见床榻上阿满脸色通红,呼吸急促,不过短短几日,小脸便已瘦了一圈。

纪昭昭赶紧让画春去请大夫,她看着围在床边的老弱妇孺,颤声问:“那日三嫂带着阿满入宫,可是有求于我?”

满堂无声,洛云抬手擦了擦泪,神色憔悴。

纪昭昭靠着柱子,目光扫过每一位嫂嫂的脸,看到的,全是绝望和木然!

她纪家满门忠烈,男儿尽皆战死沙场,可他们的遗孀,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?!

“我要去找陛下”纪昭昭几乎站不住身子,抬脚便要走。

“站住!你还嫌将军府不够惨吗?”一句喝止从门口传来。

“娘。”纪昭昭看着纪母从门口踏入,眼眶立时发红。

只见三哥四哥燕城大败被俘那日,母亲白了一半的头,如今竟已满头华发。

纪母却站在原地,恭敬道:“皇后娘娘身份尊贵,以后还是莫要再来我将军府了。”

纪昭昭呆立当场,眼泪瞬间涌出:“娘,您这话是何意?您……不要女儿了吗?”

纪母却没回答她,只是对几位嫂嫂道:“恭送皇后娘娘。”

纪昭昭承受不住的退后一步,她看着几位嫂嫂欲言又止的神色,心中陡然明白了什么。

她不可置信的问:“这一切,跟夜北寒有关?对吗。”

“啪!”

纪母抬手便给了纪昭昭一个巴掌,语气震怒:“你贵为皇后,怎能直呼皇帝名讳。圣上旨意,岂是你能肆意揣测!你给我滚!立刻滚!”

纪昭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将军府的,她站在破败的府门前,只觉得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窜。

自此,她终于明白,何为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

她回到宫中,脚步一转,直直便朝御书房去了。

夜北寒正在批阅奏章,见她眼眶通红,不禁站起来迎过去:“皇后这是怎么了?”

纪昭昭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,惨然一笑,质问道:

“我纪家的最后一丝血脉,陛下也要赶尽杀绝吗!”

夜北寒眉心一跳,沉下脸来:“皇后擅闯御书房,就为了与朕说这荒唐赘言?”

纪昭昭明白了,她强忍鼻尖酸涩,哽咽着:“荒唐?陛下可还记得,今日是我生辰?”

夜北寒心中一空,陡然心虚。

纪昭昭自嘲一笑:“陛下忘了。”

“陛下可知,我生辰日,回到纪府,看到满目疮痍,府门破败!”

“陛下可知,阿满高烧不退,满府孤寡,却连一个大夫都请不起!”

“陛下又可知,若我父兄泉下有知,可会为当初不顾一切助你登基而悔恨莫及!”

此话一出,夜北寒当即大怒!

猛然抬手一挥,纪昭昭便被他狠狠一巴掌甩在地上。

“你是朕的皇后,谁教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!”

御书房一片死寂。

半响,纪昭昭撑起身子,一双眼清清纪纪的看着他。

一字一顿的说道:“皇后?这一年里,你可有真把我当皇后看待?夜北寒,七年前你说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我做到了,可你呢——!”

纪昭昭被彻底关了禁闭,就连画春都被调走,偌大的长春宫,清冷的犹如冷宫。

直到三日后,纪鸾来了。

这一次,她满脸得意,挺着较之上次大了不少的肚子,架势浩荡。

而她的太监却拎着生死不明的画春。

纪昭昭眼眶一红,就要冲过去,却被纪鸾身边的婢女拦下。

纪昭昭转身大喝:“纪鸾,你敢!”

纪鸾笑的花枝乱颤:“你就别白费力气了,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吗?”

她在奄奄一息的画春面前丢下一枚玉佩,语调娇媚:“这贱婢竟敢秽乱宫廷,可真是胆大妄为!”

看着纪鸾有恃无恐的模样,纪昭昭攥紧了拳:“你想要什么,直接说吧。”

纪鸾使了个眼色,婢女尽皆退到门口,她才开口:“我要的,当然是你的位置!”

“凭你也配?”

“怎么?纪家满门老弱的命,还配不上这个皇后之位?”纪鸾冷笑一声。

“你以为纪家是那么好动的?”纪昭昭眼里像淬了冰的盯着她。

纪鸾却笑的更加开心:“纪昭昭,你还真是个蠢货!你或许还不知道,你纪家三郎四郎的死,是皇上默许了的!”

轰!

这句话像惊雷一样狠狠的在纪昭昭耳边炸开,她咬牙:“我不信,他不会这么做的.”

纪鸾似乎早就料到,她掏出一封信丢在纪昭昭面前:“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,这是当日你三哥快马求援的信件,被陛下派人截下。你若还不信,御书房暗柜第三格还有几封呢!”

纪昭昭捡起信来,那熟悉至极的字迹字字都是求救!.

她指尖都泛着凉意,喃喃道:“为什么……”

“功高盖主,那场仗本就必败无疑。当年那一座燕城,便是皇上送给塞外十三部的礼物,回礼就是你两个哥哥的项上人头!”

说完这些,纪鸾得意一笑。

“你这宫女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,本该立刻处死。本宫就大发慈悲,让你送她最后一程吧。”

画春被人狠狠的丢了进来,发出一声闷响。

“画春,画春,你睁开眼睛看看我。”纪昭昭抱着她,却发现她嘴里空荡荡的,竟被人剪了舌去!

“画春……”

纪昭昭沾了满身的血也毫不在意,她都不知道伸手去碰画春的哪里!

这个跟了她十年的衷心婢女,艰难的比着嘴型。

纪昭昭分辨许久,才看出,那是‘不怪你’三个字。

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,画春露出了一丝笑意,便没了声息。

纪昭昭握着她的手,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。

她就这么抱着画春坐了一夜。

天亮了。

纪昭昭将画春抱到自己床上:“画春,你先休息一阵,我去去就回。”

带着浑身的血迹纪昭昭走过偌大宫廷,直奔御书房。

门口的太监见到她这模样,竟无一人敢拦。

待她进去了,才敢去禀报夜北寒。

纪昭昭打开书柜的第三格的盒子,赫然就放着纪鸾说过的书信!

纪昭昭一封封的打开,一字字的反复看。

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,寸寸剜心。

她知道,纪鸾使出的是离间计。可有些事,她没办法骗自己!

当夜北寒走进来时,一眼看到的便是纪昭昭手中的那封信!

他的瞳孔骤缩!还没开口,

便见纪昭昭轻声低语:“所以,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后,便是兔死狗烹,对么?”

纪昭昭的眼神里完全没有了光,只剩下绝望。

夜北寒心如擂鼓,这样的纪昭昭让他害怕,似乎一瞬他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。

外面寒风呼啸,打着旋冲进了御书房,吹动着纪昭昭身上的衣裳。

那瞬间夜北寒以为,面前站着的,不过是个纸人。有血有肉的人,怎会消瘦至此?

夜北寒心中慌乱,他走前一步,正想说些什么来解释。

这时,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,头扣在地上砰砰作响。

“陛下,纪家老夫人,在宣武门前,上吊自尽了!”

纪昭昭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,她踉跄着倒退两步,被桌边的香炉狠狠绊倒在地。

夜北寒神色大变,下意识的伸出双手,却被纪昭昭狠狠推开。

下一刻,女人的身影便飞速的朝宣武门跑去。

巍峨的宫墙从她身边略过,却好似永远都没有尽头。

纪昭昭泪如雨下,胸腔里撕心的痛意连绵不绝。

她终于明白,那日母亲为何叫她离开。

夜北寒已决心要毁了纪家,而母亲知道自己在宫中已然举步维艰。为了保全自己,只有和纪家断绝关系。

她忆起那日,母亲扬起的巴掌以及声色俱厉地责骂。

现在回想,母亲沧桑的眼里,盛满的明明是心疼和懊悔!

宣武门人声鼎沸,可纪昭昭眼里只有那个吊在半空中,随着寒风晃悠的老妇人。

曾经最重脸面的娘亲,鬓发纪乱,穿着她最隆重的衣服,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,宣告了宣告纪家的忠诚。

以自己的生命,控诉君王的无情!

她终于知道,什么叫撕心裂肺。

纪昭昭悲痛欲绝,狠狠的摔倒在地,哇的一声吐出血来。

宣武门明明就在不远处,她却眼前一黑,晕死在漫天飞雪中。

再度睁开眼睛,映入纪昭昭眼帘的是一片明黄。

床边站着的御医俯首和夜北寒说道:“皇后娘娘是气急攻心,陛下不必思虑过多。”

见纪昭昭醒来,夜北寒挥了挥手,道:“朕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
谁也没有看到太医的身子,正在微微颤抖。

众人退下,偏殿内一片沉闷的寂静。

夜北寒站在床边,殿内烛火打在他脸上,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暗不定。

片刻后,他开口:“画春秽乱宫廷,本该纪迟,既然人已经死了,这事朕便不追究了。”

纪昭昭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,眼神一错不错的望着上方,仿佛没有什么都没听进去。

夜北寒顿了顿,又移开目光:“你母亲的遗体,我已经令人送回纪府。朕会下令,让她与你父兄葬在一处。”

纪昭昭转头看着他,眼神里沉沉的映照着这个男人冷血的样子。

她扯了扯嘴角:“是么,那倒是要谢过陛下了。”

夜北寒被这动作刺的一痛,声音瞬间冷了下来:“纪昭昭,你母亲蔑视天威,朕法外开恩已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你还在闹什么!”

纪昭昭看着他眼中的冷淡和不耐,收回目光,望着头顶的床幔。

她想起自己七年前说出心仪的人是夜北寒时,母亲的无奈和欲言又止。却终究还是摸了摸她的头说:“囡囡喜欢就好。

喜欢?是啊,是她喜欢错了人。

纪昭昭闭上眼,声音嘶哑而漠然。

“陛下,废后吧。”

夜北寒心中一颤,满心的怒意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。

他眼里闪过一抹慌乱,喝道:“纪昭昭!你以为后位是你想要就要,想扔就扔的吗!朕警告你,别让我再听到你这种任性妄为的话!”

说罢,夜北寒一甩袍袖,带着怒意离去。

人走后没多久,纪鸾的身影出现在偏殿内,脸上是一片嫉恨和恶毒。

夜北寒的话她都听到了,她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,他还是不愿意废后!

看着床上闭目的女人,纪鸾走到床边,恶毒的开口:“你娘因你而死,你还有脸在这里躺着?”

纪昭昭听到这话猛然睁眼,她一字一顿:“是你。”

纪鸾就笑:“我说过,让你腾出后位,不是吗?”

看着女人得意的表情,纪昭昭眼眶赤红,她撑在床边死死的盯着纪鸾。

纪鸾眸光一厉,突然朝一旁的柱子撞去,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叫。

夜北寒来的很快,纪鸾抓着他的袖子,哀哀的开口:“陛下,别怪娘娘,她刚失去娘亲。”

纪昭昭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言不发。

夜北寒转头看着床上面色漠然的女人,冷冷道:“去外面跪着。她肚子里的若孩子有事,朕要纪家陪葬!”

坤眠宫外,纪昭昭脊背挺直的跪在雪地里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早已经感觉不到冷意,夜北寒的身影出现在回廊下。

她望了一眼男人,低下头磕在冰冷的地面。

“陛下,是臣妾推了皇贵妃,臣妾自请废后,只愿一力承担罪责。”

纪昭昭声音里全是空洞和坚定。

她知道纪鸾想要的就是这个,一天得不到她一天就不会放过纪家。

夜北寒看着她不语,深邃的眼里是陌生,是怒火,独独没有爱意。

他久久的看着低着头不肯看他的纪昭昭。

薄唇微动,便定下了今日之事的结局。

“宣朕旨意,皇后德行有亏,谋害龙嗣,废除后位,即日起幽闭长春宫。”

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
誓言字字,不过七年。

三日后,纪昭昭听到长春宫外的小宫女都在说,纪鸾顺利生产,皇上得了嫡子,大赦天下。

皇贵妃纪鸾马上就会变成皇后了。

纪昭昭望着高墙外的天空不发一言。

不过短短几日,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得过了分。

当傅昭然拎着药箱出现在冷宫,见她这样,眼里闪过一丝愕然。

纪昭昭诧异的看着他,不明白他是怎么进来的。

傅昭然冷哼一声:“这宫里自您不管事以后,就是个给钱就能进出的筛子罢了。”

纪昭昭看了他进来的门片刻,突然朝他盈盈一拜:“我想回纪家,还请傅太医援手。”

傅昭然顿时手忙脚乱,好一会儿咬咬牙答应下来。

将纪昭昭扮成了随医的小厮,很顺利的出了宫。

纪府。

纪昭昭推开侧门,跟傅昭然告别后走了进去,却没看到身后人眼中的痛惜。

“三弟妹,松手吧,阿满他要入棺了。”

纪昭昭刚走到正堂,便听到二嫂哽咽的话语。

阿满?入棺?!

纪昭昭一顿,如被雷击!

她猛然推门,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呼吸!

她那端庄的三嫂,像个疯婆子一般坐在地上,怀里抱着的,赫然是没了气息的纪阿满!

“嫂嫂,怎么会这样!”

纪昭昭几乎崩溃,她扑过去,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。

可二嫂的话却一字一句将她打入深渊:“三日前,陛下下旨,封锁纪家,无论何人不准进出,可怜阿满他高烧未退,竟活活的……”

话到一半,纪昭昭二嫂再也说不下去,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。

“纪昭昭啊,你回来了啊?阿满睡了,我先带他去休息。”

这时,一直呆呆的三嫂却对纪昭昭说道,随即神情无悲无喜的从她身边走过,屋内有人忍不住抽泣起来。

纪昭昭捂住嘴,她的三嫂,曾经的大津才女,疯了……就在此刻,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。

洛云竟抱着阿满,直直的走到院内的水井边,跳了下去!

“不要!”

纪昭昭冲到井边,却只看到一片沉浮不定的衣角。

……

等她们将人拉上来时,片刻前还鲜活的女人,已然毫无生气。

爱她宠她的爹爹,为了平定北疆,死了。

最疼她的大哥,为了救夜北寒,死了。

爱笑的二哥,为了平定南疆,死了。

形影不离的三哥四哥,因为夜北寒的阴谋,死了。

疼她的娘亲,为了纪家的最后血脉,死了。

不久前还跟她说长大后要保护她的阿满,死了。

满眼关怀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三嫂,也死了。

他们并排躺在那里。

这满府的纪家人,个个死在了这纪家代代守护的大津!

纪昭昭颤抖着手覆盖上洛云死不瞑目的双眼。

可奇怪的是,洛云的眼睛怎么也阖不上,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。

她跪在两人面前,崩溃的哭了出来,一下下磕着头——章

纪昭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宫中的。

她推开长春宫的门。

对上的是夜北寒冰冷的眼,和被侍卫压在地上的傅昭然。

“肯回来了?”夜北寒冷冷的问道,纪昭昭没答话。

看着女人这寡淡不辩解的模样,夜北寒心中怒火迸发:“太医傅昭然协助皇后擅自出宫,赐死。”

最后一个字出口,纪昭昭身子一颤。

“是我威胁太医带我出宫,一人做事一人当,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纪昭昭抬头仰望着站在高处的男人说道。

见她终于愿意开口,却是为别的男人求情,夜北寒眼神愈发的冷。

他上前一把厄住纪昭昭下巴:“才打入冷宫几天,就耐不住另寻新欢了?你就这么贱吗?”

纪昭昭定定的看着他,突然笑了。

那笑刺耳又叫人心酸。

夜北寒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,而后狠狠的将人甩在地上。

纪昭昭倒地之后,身子软绵绵的,一时间竟没力气爬起来。

夜北寒察觉不对,连忙扶起纪昭昭。

却见女人嘴角不断溢出丝丝血迹,心中顿时一慌。

纪昭昭看着近在咫尺的脸,轻声道:“七年,我信你爱你,然后你爱上另一个女人,为了她你忘了我们的约定,忘了我的生辰,原来现在连最后的信任都没了……”

夜北寒心里一颤,急急的打断她说道:“朕从未想过立她为后。”

纪昭昭凄凉一笑:“这些年,纪家为你出生入死。为了你的江山。我爹,大哥,二哥死无全尸,你竟还动手害死我三哥四哥……”

夜北寒心虚又慌乱,厉声道:“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……”

纪昭昭平静的说:“这一世,是我看错了人,来世,就愿你我不复相见。”

说罢,她推开夜北寒慢慢起身。

她嘴角的血迹越流越多,却没有回头再看夜北寒一眼,就一步步走进了长春宫……夜北寒看着她决绝的背影,心莫名抽痛。

想要抓住她,却连脚步都迈不开。

雪又开始下了起来。

纪昭昭点燃一片火光。

她身着雪白素服,将曾经与夜北寒有关的物品一样样都丢进了炭盆里。

最后丢进去的是那个她亲手做的荷包。

她恍惚想起,从纪鸾入宫后,夜北寒便再也没戴过她亲手缝制的荷包。

原来有的事情,早从一开始就已经那么明显。

傻的人是她,有眼无珠。

直到所有东西烧的看不出本来面目,纪昭昭才起身。

她拿起一个灵牌,上刻着纪家所有死去的人的名字,朝外走去。

大雪纷飞,纪昭昭一步步走上宫墙,喃喃道:“纪家儿女清清白白的来,便要清清白白地走,爹,娘,女儿来尽孝了。”

坤眠宫内,纪鸾抱着襁褓中的孩儿对夜北寒笑道:“陛下,您看他多像你,希望他长大后也能像陛下一样励精图治……”

言下之意,隐隐有这孩子已然是太子的意味。

夜北寒看她一眼,沉声道:“朕给你这个孩子,是因为太医诊断出皇后无法生育,你得到的够多了,就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!”

纪鸾猛然愣住了,不可置信的看着夜北寒。

这时,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跪倒到门口,声音尖利:“陛下…不…不好了,皇后娘娘她爬上了宣武门的宫墙!”

还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,夜北寒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。

纪昭昭,你到底要干什么!

夜北寒飞奔在那条纪昭昭曾跑过的长长宫廊。

他从来不知道这条出宫的路是那么长……

长到他冲到了宣武门前,什么都来不及做。

“纪昭昭!”夜北寒仓皇大喊。

宫墙上,那道雪白的身影似乎遥遥望了他一眼。

从他的眼前划过,重重的掉在地上——

“嘭!”

是雪,还是血?

灼伤了夜北寒的眼,整个世界只余下一片猩红。

夜北寒冲到纪昭昭跟前,整颗心慌的不像话,怎么会,怎么会出这么多血。

纪昭昭,你不是最怕痛吗!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?

夜北寒不顾身上象征着大津威严的龙袍,将一头青丝已然被鲜血浸泡的纪昭昭抱在怀里,对着身边太监怒吼道:“还不滚去请太医!”

跟随他年岁最长的那个太监战战兢兢的跪下,哄逗哆嗦着开口:“陛下,娘娘她,断气了……”

男人猛然回头,眼里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,他自欺欺人的不去在乎纪昭昭逐渐冰冷的身体,厉声道:“朕让你去请太医!”

没人敢再说话,有人连滚带爬的冲出宫门,直奔太医院。

夜北寒将纪昭昭抱起往寝殿大步走,他心慌失措,女人的脸已经被血布满,身子软绵绵的,那双眼,不管是失望还是愤怒,此刻都不会再睁开了。

夜北寒眼眶酸涩,他不敢去看纪昭昭的脸,到了寝殿直接将人放在床上。

太医已经来了两三个,一个年长的老者被太监拉着,几乎滑倒在地,小太监急了:“张太医,您快点吧!要是陛下震怒起来,你我都要掉脑袋的!”

太医根本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急,但太监永远是最能揣测圣意的,张太医将药箱往小太监手中一放,喘着气说:“走吧。”

也不知道那位年轻天子的后宫,又出了什么事,张太医边走边想。

还未走进寝殿,夜北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:“太医为什么还没来?朕这些年白养他们了?!”

张太医是第一个到达的太医,此刻听到天子的话,顿时知道,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。

一进门,张太医看着夜北寒坐在床边,手里还死死抓住床上人的手,正准备跪下,天子暴怒的声音就响起:“不必跪!快来救人!”

张太医依言上前,心里就是一个咯噔,冷汗瞬间就冒出了脑门。

救?死人怎么救?

看着张太医几乎一打眼就跪在地上不敢抬手的模样,夜北寒的心重重的坠了下去。

他单手提着太医的领子:“你这是何意!庸医!给朕把这人逐出太医院!永世不得录用!”

有小太监战战兢兢的上前,还没来得及扶起太医,剩下的太医们都陆陆续续的到了,‘陛下万福’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
却在看到床上安静躺着的女人时,个个都像被掐住了脖子。

年轻帝王身上的气势越升越高,偌大寝殿的人瞬间都跪了下去,没人敢抬头。

夜北寒轻轻的将纪昭昭的手放进被子下,他站起身,杀意盎然的开口:“你们只知道跪下?太医看病是跪着就行的吗!还有你,纪院首,不是说医术通神吗?你怎么不说话!救她啊!朕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一切!”

被点名的纪院首头低的更厉害,大气都不敢喘一下,有跪在最边上的小太监抬头看了一眼,眼神一触及正在发怒的帝王,不由一愣——年轻帝王此刻赤红着眼眶,脸色虽然难看,但眼里的惊惶和怎么都压不下去的无措,正正好的落在小太监的眼里。

其实,陛下还是喜欢皇后娘娘的吧,声音都哽咽了呢,小太监心想。

满堂寂静,此刻从外面走进来一人,傅昭然声音平静的开口:“陛下,将娘娘入殓吧。”

大津的皇后娘娘,因为急病薨逝了。

这个消息一出,百官的反应倒是十分平淡,碍于天家威严没人敢露出不屑,但私底下在府中提起这事,态度倒是一致:纪昭昭无依无靠,此刻病逝还能为纪家挣个名。

陛下年轻,念及原配妻子,纪府一时半会倒是没落不了了,纪家那唯一的血脉,倒是有了场造化。

出乎百官意料之中又出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,第二日,夜北寒的旨意宣了:皇后纪氏,贤良淑德,德行兼备,念其生前之功,赐纪家定国侯府之名,父死子继,兄终弟及,世袭罔替。

太监宣读旨意之后便站在一边,金銮殿上的皇位上空无一人,这意味着,夜北寒这道旨意,无需跟任何人商量,不可抗拒。

朝堂上一片沉寂,片刻后,在宣旨太监准备喊出‘退朝’二字时,有位老臣出列疾呼:“陛下,臣有异议!”

凤宁宫再度迎来了它的主人,只是出去时是个病弱之身,回来时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
那口黑沉沉的棺材进来之后,夜北寒随之踏入了这冷清的宫殿。

男人挥手让宫人退下,他站在棺材前良久,才轻声开口:“你就这么恨我吗?”

四周无人,夜北寒终于放下心防,看着黑棺内身着素白衣衫的女人,眼里水光涌现,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:“纪昭昭……”

话刚出口,大颗的眼泪便流了下来,昏暗的空气中,那一颗泪滴顺着夜北寒的脸滑下,落进了棺材里。

“我从未害过纪家,朕可以跟你解释的,你怎么能以这种方式离开我?不怕我迁怒纪家吗!”夜北寒眼里全是痛意,他恨,为什么前几日还鲜活的女人,现在只能静静的躺在这里,为何曾经说过的一生一世,竟然这么短暂!

夜北寒想到什么,抬手碰了碰女人的脸,急急说道:“朕刚刚气糊涂了,朕会将纪家护的好好的,阿满的成长,朕会监督的,定不让他堕了纪家威名,你在天上看着我好不好?”

“要是朕做的让你不满意,你就到朕梦里来……”

向来话少的男人,却一直絮絮叨叨说了将近半个时辰,在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,门外有太监的声音喊道:“陛下,前朝太监来报,老太傅、六部尚书、还有几位将军正朝着御书房去了。”

凤宁宫内毫无动静,但没人敢去推门,此刻的陛下,谁也不能惹。

跪在门口的太监急的汗都出来了,可天子不发话,他能怎么办?这时,有侍卫急匆匆赶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,太监顿时面如死灰。

好半晌,太监一咬牙,又说道:“陛下!老太傅用了先皇赐下的敕令,去请太后了。”

厚重的门被拉开,夜北寒面无表情的出现在门口,他冷声道:“派人将传令的人拦下,将人带去御书房。”

他关上门,大步的往外走,一步步,都是压抑的怒火。

就在他踏进御书房的那一刻,老太傅,也就是他幼年的师傅二话不说便跪在他面前道:“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
“怎么?区区一个爵位,纪阿满又还年幼,几位也不能容忍吗!”夜北寒抄起手中的茶盏,狠狠砸在地上怒道。

御书房的臣子们神情古怪的对视一眼,有位将军粗声粗气的说道:“陛下,恕臣说句不敬的话,这道旨意,像个笑话。”

“放肆!”夜北寒猛然起身喝道。

还是跪在地上的太傅急声道:“陛下,纪府根本没有可以继承爵位的人,那纪阿满三日前就已经夭折了啊!”

夜北寒满腔的怒意被这句话生生打了回去,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你说什么?”

太傅抹了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,如实回答道:“据微臣所知,那纪阿满半月前便发了高烧,太医院有太医去看过,这可以查得到,当时那孩子病的不算重,只是反反复复的,可七日前,纪阿满再度高烧,无人上门看诊。”

话说到这份上,太傅也住了嘴,再说下去,难道说陛下害死了他?

夜北寒站在台阶上的身体陡然一颤,七日前,七日前……他下令封了纪家,不准任何人出入!

三日前,纪阿满病逝,那日正是纪昭昭的生辰日!

夜北寒张了张嘴,见那先出言顶撞的将军似乎还有话说,他压下心中的不安,问道:“陈将军,还有话说?”

太傅不易察觉的给这位虎头巴脑的将军递了个眼色,示意他闭嘴,可那将军战场厮杀是把好手,哪里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,他沉声开口:“末将听闻,纪阿满病逝那日,他的生母也跳了井。”

陈荣原来是纪老将军手下的兵,现今坐到这个位置,依旧记得纪老将军的提携之恩,纪家原先是何等威风,现在老弱病残,扎扎实实冠以纪姓的血脉,竟然一个不剩!

还有何话可说,唯有心寒!

陈荣就这么直视着夜北寒,分毫不让,哪怕这条命豁出去,也要为纪家讨公道!

老太傅不忍的闭上眼,以他对夜北寒的了解,这下陈荣是触了逆鳞,无人可救了。

但出人意料的是,夜北寒只是坐回了位置,声音淡淡:“朕知道了,退下吧。”

至于那道旨意如何,到底没人再提起。

御书房内瞬间空了下来,夜北寒的心,也瞬间空了下来。

所以那日,她生辰日,得知的是心爱侄儿的死讯,在她面前,一向交好的三嫂,跳了井么……男人高大的身影陷在软椅里,眼眶温热,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。

所以那日回宫,纪昭昭才是那般心如死灰的模样,夜北寒突然记起,他当这那么多宫人的面骂她***的时候,女人眼里,是彻彻底底的没了任何光亮。

“纪昭昭……”夜北寒终是呜咽了起来。

他对那个曾经满身骄傲满眼星河的女子,到底是薄情寡义真心不惜!

外面日头往西渐渐沉下去,整个御书房内寂静无声。

直到宫灯燃起,夜北寒看着外面的光亮,唤来了一个心腹,说道:“去查查,纪家封闭的那几天,到底发生了什么,朕要的是,事无巨细。”

那人领命而去,隐没在黑暗里。

夜北寒抬眼望着外面,轻声道:“朕要的,本就是与你一生一世,你信吗?”

这时,外面传来通报声:“陛下,坤眠宫来人传话,小皇子哭闹不休,已去请了太医,皇贵妃娘娘求陛下去看一眼。”

终归是自己的血脉,夜北寒沉默了一会,还是说道:“备驾吧。”

就在他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,有宫人慌慌张张的拦住御辇,本在闭目养神的夜北寒听到侍卫的喝骂撩开帘子看了一眼,顿时心里一紧。

这是凤宁宫的人。

“出了什么事!”他问道。

“陛下,皇后娘娘的遗体,不见了。”

夜北寒看着空无一物的棺材,气极反笑:“朕让你们好好护卫不准任何人打扰皇后娘娘清净,现在你们告诉我,尸体不见了?嗯?!”

外面的侍卫丫鬟跪了一地,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帝王的霉头。

他们也想不通,又不是个大活人,难道尸体还能长脚自己跑了?

有人一想到这里,顿时打了个寒战。

“来人,封锁皇城,无论何人,不得出宫,朕倒要看看,谁敢做下这等胆大包天之事!”

今夜的皇城注定不平静,皇后娘娘刚薨逝,遗体便不翼而飞,这事可顶了天了。

夜北寒不顾众人的劝阻,非要亲自带着一队人前往各个宫门查看,到三更天依旧不肯罢休。

可纪昭昭就像长了翅膀一样,飞出了这座高耸巍峨的皇城。

就在夜北寒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,守卫东华门的侍卫上前来报,声称太医院院首傅昭然,半个时辰前押着一辆车出了宫。

夜北寒神色莫测:“你可以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?”

侍卫第一次直面天颜,只想在皇帝面前留下个好印象,这一刻的记忆无比清晰,他掷地有声的说道:“微臣瞧着,是去北城那边了。”

北城,将军府。

夜北寒神色一怔,对身边人说道:“宫内解禁,朕亲自去一趟将军府。”

“陛下,这么晚了……”有人劝。

夜北寒理都没理,喊人牵来马,竟是直接策马而行。

太后身边派来的太监赶紧喊:“还愣着干什么,快跟上陛下,若是出了事,我们都逃不了一死!”

看着一队侍卫跟着去了,这太监才松了口气,他想了想,还是踏步往慈宁宫去了。

陛下这回,可是出格了,若是太后知道,少不得说陛下两句,他年纪大了,可受不了这个刺激,还是禀报太后娘娘,让她老人家做主吧。

天寒地冻,夜晚的城内人本就不多,夜北寒骑术惊人,本该半个时辰的路程,硬生生只花了一刻钟。

可看清将军府门前的景象时,夜北寒只能死死的勒住缰绳,马蹄高高扬起,身下的宝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。

“你们这是要干什么?”夜北寒看着一干妇人身后的黑棺,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
他的纪昭昭还在。

下一刻,将军府仅剩的几位遗孀齐齐跪下:“陛下,皇后娘娘生前说过,不入皇陵,恳请陛下恩准。”

夜北寒纪厉的双眼猛然瞪大,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。

不入皇陵!

纪昭昭,你早就想好,就算死后,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么?

“她是朕的皇后,岂有不入皇陵的道理,纪二夫人,纪四夫人请让开,我要带她回宫。”夜北寒此刻眼里,唯有那口放在身后,黑漆漆的棺材。

纪昭昭是他的,没有人可以从他手里带走她!

跟随夜北寒而来的侍卫上前一步,隐隐间已经释放了压力,一群妇孺,他们还不放在眼里。

夜北寒淡淡的开口:“给朕将人压在一边,莫要伤了她们。”

侍卫们应声上前,很顺利就将将军府剩下的人赶到了一边,然后孔武有力的八个侍卫朝纪昭昭的棺材走去。

纪家四少夫人突然笑了一声,她指着夜北寒的鼻子骂道:“昏君!纪昭昭说的果然没错!你刚愎自用,就连她最后的遗愿你都不会满足,你凭什么说爱她!”

夜北寒脸色一沉,下一瞬却被纪四少夫人的动作惊的大喝:“住手!”

纪家众人只是木然的看着他,他们眼睁睁看着纪四少夫人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火折子,只一瞬,便落到了那口放着纪昭昭的棺材。

棺材表面不知道被涂上了什么,一沾上火星子,便立刻燃烧起来。

火光将夜北寒的脸色映的通红,他眼里映着火光,心底却满是冰凉。

这是纪昭昭的手笔,纪四少夫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胆量违抗圣命,这是纪昭昭死前交代的。

生辰日那天,这个女人到底都准备了什么后手?

桩桩件件,打得他措手不及!

她就这么恨自己吗?

“陛下,臣妇有罪,甘愿领罚。”纪家四少夫人朝夜北寒一跪,眼中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。

好在夜北寒到来的时候,纪府门前看戏的众人已经被驱散,此刻这样的场景,倒也不会流传整个都城。

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,只等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便拿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。

可他们等到的只有一句:“皇后的骨灰,朕要带回宫中。”

纪家众人也愣住,但想到什么,还是低声应下。

人人都以为夜北寒会生气,可最后等到的,唯有男人说完之后萧索离去的背影。

纪三少夫人看着帝王离开,终于松了口气,她低低的对身边的妯娌开口:“陛下到底,还是对纪昭昭存了几分真心的。”

纪四少夫人嗤笑了一声,拉起她的手说道:“嫂嫂,迟来的深情远远抵不上当初的伤害。”

纪府众人回了府,关上了门,留下一群侍卫等着火灭之后收敛骨灰。

夜北寒回到宫中,径直去了凤宁宫,在这凄冷的宫殿内,他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,纪昭昭,就这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

◇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整理推荐,更多精彩请加入JSG,加入方式:联系上家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

◇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无影无踪,皇陵不入,来世不见。

殿内响起男人低沉的叹息:“纪昭昭,如果能重来……”

可如果能重来,他会怎么做呢?那个时候的他,哄逗满心都是纪昭昭绝对不会离开他,就算做的再过分,他以为,一句道歉便能解决所有。

现在认错,又能挽回什么呢?

曾跟他要白首偕老的女人,此刻已化为天边的星,再也看不到了。

夜北寒就这么坐在凤宁宫内,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气,哪怕太监在门外疾呼‘太后万安’也没能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。

当今的太后是夜北寒的生母,好不容易等到了皇儿坐上皇位,才享受没几年奢华日子,就出了皇后这档子事,听到心腹太监的禀报,太后哪里还坐得住,风风火火的问了夜北寒的位置,便来了,看着坐在殿内仿佛被抽去精气神的孩儿,太后简直是痛心疾首,她喝道:

“皇帝,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?”

夜北寒这才清醒过来,他转眼看着太后,眼里无波无澜,不甚在意的对太后行礼,然后说道:“母后,儿子并无大碍,更没有胡闹。”

太后看着他倔强的模样,终究还是不忍心,她低低的叹了口气,说道:“逝者已矣,你是一国之主,怎能陷于儿女情长?”

夜北寒垂下眼眸,并未答话,大津注重孝道,他也无意跟太后起争执。

太后语重心长的劝道:“皇后虽亡,但你还有贵妃,还有两个孩子,何必执着于过去,哀家知道你心里苦,可再怎么样,朝堂之中瞬息万变,国计民生不能不管,你若再这样下去,如何对得起纪家为国捐躯的功绩?”

知子莫若母,太后这番话,直直的说到了夜北寒心里去,给了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妄念。

纪家人要的是盛世太平,只要他做得足够好,百年之后见到纪昭昭,是不是也可以多几分底气?

抱着这样的想法,夜北寒心里有了希望,眼神也变得不同。

太后松了口气,她还真怕皇帝就此一蹶不振,只是可惜了纪家那孩子,说起来,她还是很喜欢纪昭昭的。

可是大津,不能要一个任意妄为的皇后,而这个皇后竟然对皇帝的影响如此之大,好在她死了。

跟太后谈完话的那天,夜北寒便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看守凤宁宫,日日不落的打扫,夜夜不断的留宿,这样的行为,终于让纪鸾开始慌了。

一开始,她只是以为夜北寒心中对纪昭昭有愧,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不符合皇帝行为的举动,等到他过了这阵子,便能放下,到时候她封后,她的孩子便是太子,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。

可现在看来,她还是低估了纪昭昭那个女人在夜北寒心里的位置!

御书房内,夜北寒正在批阅奏章,有太监来通报:“陛下,小公主病了,皇贵妃娘娘请您移驾坤眠宫。”

手中的动作一顿,夜北寒想起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,怎么说病就病了?

他放下手中笔,起身问道:“传太医了么?什么病?”

太监回道:“太医早就过去了,奴才听说,好像是发烧。”

最后两个字将夜北寒心中压下去的不安又勾了起来,他想起了那个年仅五岁便早夭的纪阿满。

太监没想到,夜北寒不仅没露出什么惊慌和紧张,反而神游天外,不由有些愣神。

“备驾吧。”夜北寒不过一瞬便回过神来,吩咐道。

“是。”

夜北寒刚下御辇,纪鸾便冲了过来,急急忙忙行了个礼说道:“陛下,你快看看皇儿,不知怎么的,今早突然烧了起来,都怪臣妾没照顾好她,陛下,你罚我吧。”

看着女人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,夜北寒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纪昭昭的样子,好像她很少哭,再看纪鸾,就莫名生了些不耐烦。

“好了,皇儿还未出事,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。”夜北寒冷着脸低喝了一句,抬腿便往寝殿走去。

纪鸾一愣,夜北寒从未对她这般模样,可刚才男人声音里的不喜,她却是听得出来的,赶紧擦了擦眼泪跟了上去。

“太医,诊治出什么了。”夜北寒看着婴儿烧的发红的脸,心里一紧,赶紧问道。

“陛下,大皇子这是寻常的伤寒,并无大碍。”太医回道。

夜北寒点了点头,走到一旁坐下,对纪鸾淡淡的说道:“皇儿还小,你若是不能带好他,朕可以派人帮帮你。”

纪鸾赶紧说道:“不必了,陛下,臣妾初为人母,这次是我疏忽了,绝不会有下次。”

见她这么说,夜北寒也没继续说下去,看着太医诊治完毕去开方子,他也起身准备离开,昨日纪昭昭的骨灰已被放置在了凤宁宫,他得早点回去陪她。

不料纪鸾拉住他的袍袖,咬了咬下唇说道:“陛下,臣妾心中不安,陛下可否陪陪我?”

夜北寒想了想,还是坐了下来,纪鸾眼中闪过一抹喜色,赶紧吩咐小厨房去做一点吃食。

夜北寒没去管她,而是走到床边看着沉睡的女儿。

不知道为何,他对纪鸾生下的两个孩子,并无多少亲近之意,夜北寒没想太多,只当是自己很久没来看他们的原因。

此刻看着女儿睡着的模样,他伸手戳了戳婴儿娇嫩的脸。

孩子似乎是不舒服,小脑袋扭动了一下,露出了一小截肉嘟嘟的脖颈,夜北寒眼神一凝,脸色有些变了。

为何这么小的孩子,脖子上却有着类似淤痕的伤?

纪鸾不在殿内,夜北寒扫了一眼离他较远的宫人,伸手揭开了孩子的襁褓,顿时被惊了一惊。

只见婴儿不过两个手掌大的背部,竟有着多处这样的斑点,但夜北寒看不出来,这究竟是什么东西?

太医来诊脉的时候,就没发现这些伤痕么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此时刚好纪鸾从外面走进来,夜北寒赶紧将襁褓恢复原样,装作不经意的问道:“朕刚刚还没问,皇儿怎么会发烧的?你总不能带着她出去吧?”

纪鸾心里一慌,回道:“臣妾看今天天气不错,给皇儿擦了擦身子,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着了凉吧。”

“给她擦身子的时候,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?”夜北寒追问道。

纪鸾一脸不解但还是说道:“臣妾问过太医,说可以这么做才动手的。”

夜北寒盯着她看了一会,最后问道:“你是何时给皇儿擦身子的。”

“大概…一个时辰前吧。”纪鸾有些不确定的说道。

“朕知道了。”夜北寒没再问。

他年少时也从过军,这些淤痕不可能是一个时辰内产生的,但究竟是什么,他也说不好,想了想,他对外吩咐道:“去太医院,把傅昭然给朕叫过来。”

夜北寒不喜欢那些迂腐的老太医,想来想去,还是直爽的傅昭然对他胃口,哪怕他曾经得罪了他。

太监领命而去,不过很快便回来了,夜北寒问道:“怎么就你一个人?”

“陛下,太医院的人说,傅太医休沐去了。”

夜北寒了然,倒也没有过多责怪,便让人去喊另一位太医。

站在一旁的纪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问道:“陛下,为何要再请太医?”

“无妨,朕只是觉得不放心。”夜北寒并没有多说。

刚刚纪鸾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对劲,他本就多疑,此刻心中已经千回百转,但面上丝毫不显。

太医很快便到了,夜北寒看着想要跟进寝殿的纪鸾,突然说道:“你在外面帮我泡一壶茶,好久没喝了。”

纪鸾当初就是茶艺惊人,这才让夜北寒看中,不过成了皇贵妃之后,倒是很久没做过了,此刻夜北寒提出要求,她不疑有他,赶紧吩咐人拿茶具去了。

“陛下,唤臣前来有何吩咐?”太医不解的问道,小公主的病不是已经看过诊了么。

夜北寒没有多说,只是走上前撩起襁褓的一角示意太医自己看。

张栋行医多年,算得上的太医院的老人了,医术之精湛自不必说,他凑上前看了看小公主身上的淤痕,脸色顿时大变……“陛下,这伤,来的古怪。”张栋直接说道。

想到曾经遇到过的某件事,张栋觉得遍体生寒,但想到眼前这孩子的身份,又觉得不可思议。

张栋只能说,有古怪。

夜北寒脸色一沉,问道:“你有什么猜测,但说无妨。”

张栋抹了把冷汗,想了又想,还是说道:“这看上去像是……冻伤。”

似乎是怕夜北寒不懂,张栋解释道:“小公主身上这伤痕,看上去是处于一冷一热之下,皮肤便会呈现出不正常的淤痕。”

夜北寒看张太医的脸色,便知道他还有未尽之语。

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,但这猜测太过于不可置信,他一时间脑子竟然有些乱了。

不过须臾,夜北寒便做出了决定,他抱起孩子,直接吩咐道:“朕要带公主出去,太医需要什么,尽管找他们布置。”

纪鸾看着夜北寒抱着孩子出来,手中的茶盏一送,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。

对上夜北寒阴沉的目光,纪鸾心中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,赶紧跪了下来,嘴上说道:“陛下这么晚了,要带皇儿去哪?”

“孩子要继续放在你这,命都快没了!”夜北寒怒道。

他突然觉得纪鸾无比的陌生,曾经的温柔写意,都消失不见,基于心底的猜测,只觉得她哪哪都不对劲。

男人冷哼一声,撩起下摆,将女儿紧紧护住,走出了坤眠宫。

看着男人的离开,纪鸾浑身都没了力气,她喊来纪家带入宫中的嬷嬷,两人窃窃私语一番,顿时心里安定下来。

再说夜北寒这边,带着小公主回到自己的寝殿后,依着张栋的意思,又喊来了几个太医一同诊治。

半个时辰后,张栋跪在帝王面前禀道:“陛下,公主身上的伤痕,是在雪地中呆了一刻钟而后又进入室内,在地龙的热度下,刺激而成。”

夜北寒眼神一暗,看着孩子睡得安详的模样,不禁怒火中烧,他压低声音问道:“太医所见,可有大碍?”

“并无。”

夜北寒微微松了口气,但心中的怒火越发旺盛,他大步走了出去,对身边的心腹说道:“一个时辰内,朕要看到这件事的结果。”

心腹领命而去,殿内顿时一片风雨欲来。

太医们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,生怕夜北寒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。

这后宫妇人,心肠未免太过狠毒了,公主还这么小,到底谁要对她下毒手?稍有不慎,小公主可就没命了!

谁也没往纪鸾身上想,毕竟是亲生母亲,这样恶毒的事情,自然是做不出来的。

夜北寒则是不然,他跟着母亲在后宫中生存,那些阴暗的事情,亲眼所见的也有不少,先皇在时,有嫔妃为了争宠,生生将亲生孩儿推入荷花池的事情,也不是没有发生过!

阴暗诡谲的宫廷,心思毒辣的妇人,夜北寒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,所以才会爱上那个满身明亮的女子,哪怕当初顶着先皇的猜忌,也要娶纪昭昭为妻。

可如今,风水轮流转,他的孩子,也遭受了这样的毒手。

在他心里,公主的伤,纪鸾的嫌疑排在第一位。

很快便有人回禀,这皇宫中,很少有事情能瞒过帝王,端看他想不想知道罢了。

“陛下,公主一事,是皇贵妃宫中的小宫女所为,因着曾经打碎了贵妃的东西被罚,心有不忿,这才起了歹心。”

夜北寒沉着脸,冷声道:“杀了。”

不多时,纪鸾便到了夜北寒的寝殿外,扑到夜北寒面前跪下哭诉道:“是臣妾失察,望陛下降罪。”

事已至此,夜北寒即使心存怀疑却也不想追查,将看管两个孩子的仆人都仔仔细细的查过,这件事便算翻了篇。

纪昭昭睁开眼,看着床前几张熟悉的面孔,张了张嘴,嘶哑的喊道:“二嫂,四嫂。”

站在床前的两个人温柔的看着她,只是那眼里的激动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。

二少夫人夜萝压下情绪,轻轻的握住她的手,道:“纪昭昭,苦了你了。”

纪昭昭摇了摇头,光是这一个动作便已经费尽了她全身力气,但她还是温声道:“不苦,跟爹爹和哥哥比起来,不算什么。”

四少夫人李嫣然看着屋内气氛沉重,赶紧说道:“二嫂,纪昭昭刚醒,还是不要说太多了。”

说着李嫣然对着纪昭昭说道:“我和你二嫂先出去,有什么事情就扯一下铃铛,我们就在外间,你好好休息。”

“好。”纪昭昭面上疲惫不堪,只能乖乖答应下来。

她睡了多久,外面有什么变化?纪家是否因为她受到波及?夜北寒有没有相信她是真的死了?

这些念头在纪昭昭脑海里盘旋着,但精神终究不济,她很快就陷入了梦乡。

纪昭昭做了一个梦。

她梦到了和夜北寒相遇的那天。

那天边疆报捷,先皇大喜,下令全城解除宵禁三日。

纪昭昭只觉得全都城人好像都到了街上似的,虽然她身手还不错,也被人潮挤得跟侍从婢女失散了。

人潮拥挤,纪昭昭只能随着人海往前走,视线受阻,行动也不便,她就这么直直撞到了夜北寒的胸膛上。

那晚,万灯明亮,还是皇子的少年低头看她,眼里带着笑意,纪昭昭突然就红了脸。

还是少年的夜北寒似乎怕惊了她,用最温和的语气表达了他想送她回家的想法。

纪昭昭还没来得及答应,焦急的侍从便匆匆赶到,这个时候纪昭昭从夜北寒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。

少年就站在人潮中,眼神一错不错的目送她离去,纪昭昭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回身喊道:“你若得空,来将军府找我。”

她话落的一瞬间,夜北寒脸上浮现了惊喜的笑意,对着他重重点了点头:“我一定会去找你的!”

可为什么,少年笑着的模样突然模糊,逐渐换成了成年后的夜北寒,他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她,嘴里说着最诛心的话:“你怎么这么贱!”

纪昭昭猛然惊醒,想到梦里的情景,苦笑了一下。

七年感情,终究没那么容易忘记。

只是今后,她与夜北寒桥归桥路归路,今生来世,都不会再相见了。

“纪昭昭醒了?傅太医说,等你醒了就把这个给你喝了。”夜萝端着碗说道。

夜萝扶着纪昭昭坐起来,将那碗药汁给她喝了下去。

看着夜萝又要走,纪昭昭问道:“二嫂,纪府没事吧?”

夜萝拍了拍她的头,轻声道:“陛下并未对纪府有任何迁怒,你放心吧。”

至于那旨封爵的旨意,夜北寒上门要人的事情,夜萝只字不提。

纪昭昭再过几日便要离开都城,这些糟心的事,不说也罢。

第二天,傅昭然便来给纪昭昭看诊了,虽然不在宫中,男人还是取了线才开始号脉。

半刻钟后,傅昭然收起东西,微微笑道:“脉象平稳,再休息两日就能恢复了。”

“那就好,多谢太医了。”纪昭昭也笑了笑。

夜萝和李嫣然口中连连说着感谢。

等傅昭然走后,李嫣然凑到纪昭昭面前笑道:“纪昭昭,你说这傅太医医术真是精湛,你都不知道当时他抱着你回来的时候,我这颗心呐,差点就从这里蹦出来了!”

说着,李嫣然还比划了一下脖子。

纪昭昭知道她家四嫂的性子跳脱,此刻被逗得没忍住笑了起来。

屋子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。

“纪昭昭,你准备何时离开都城?”夜萝的问话,瞬间将她们拉回现实。

尛-麓-篴

纪昭昭沉默了一下,轻声说道:“就两日后吧,那时我身子应该好了。”

李嫣然点了点头说道:“对,早走早好,省的出什么麻烦。”

那次皇帝上门要人的时候,李嫣然就发现了这个男人的执着,那时在众人心里,她家纪昭昭还是个死人,这要是被皇帝知道纪昭昭还活着,可不得带回那个吃人的宫廷。

纪昭昭绝对不能再跟夜北寒有瓜葛了!

这是纪昭昭昏迷的时日里,李嫣然和夜萝的一致想法。

虽然不知道傅昭然怎么救回了一个必死之人,但纪昭昭既然活了过来,就是重新开始的一辈子,大津天高海阔,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就是。

“纪昭昭,你有想好去哪里吗?”夜萝问道。

纪昭昭眼神闪躲了一下,还是决定瞒下自己的决定:“嫂嫂,我想到处走走,放心,我会时长给你们保平安的。”

夜萝偏过头敛去眼中的泪意,说道:“好,我先去给你收拾收拾,出门在外,没点东西傍身可不行。”

等到夜萝扯着李嫣然走了以后,纪昭昭这才放开嗓子咳嗽起来,一下一下,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。

但这次,她没有感受到喉间的腥甜,只是不停的干咳。

等她停下来,只觉得身体像是虚脱了一般,她静静的靠在床上,看着熟悉的摆设,想到两个嫂嫂对她的爱护,唇间不由溢出一声叹息。

如果她们知道她的打算,绝对不可能让她离开都城,哪怕是拼着被夜北寒发现的风险,她们也不会答应。

纪家人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,只是有些事情,必须要有人去做。

离开之前,还是要跟傅昭然打好招呼,不能将她的病情告诉两个嫂嫂,至于信件往来这些事情,也要早做筹谋。

对于傅昭然,纪昭昭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,这人跟她无亲无故,却屡次帮她……脑海里的事情堆成一团,纪昭昭很快便觉得疲倦,翻身躺下,又睡了过去。

两日后,都城郊外,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,里面隐隐传来女人的说话声。

经过乔装打扮的夜萝和李嫣然坐在一边,纪昭昭面带笑意的坐在另一边。

“纪昭昭,这是夜家的令牌,你收好,全国各地的夜家钱庄,都认得的,你要是缺钱用,不用客气,直接拿就是。”

“还有这个,这是你四嫂从家里拿的金丝软甲,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,总得以防万一。”

“车夫是我们夜家的老人了,绝对不会泄密的,他有功夫在身,多少能保护你一点。”

纪昭昭听着她向来文静的二嫂,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小半个时辰,心里没有丝毫不耐,反而鼻尖有些发酸。

此去一别,这两个爱她护她的嫂嫂,怕是再也看不到了。

李嫣然虽然性格大大咧咧,但对于人的情绪变化感受的很清楚,她见纪昭昭兴致不高的样子,赶紧打住了夜萝的碎碎念。

“好啦二嫂,纪昭昭不是小孩子了,她自己知道的。”

夜萝擦了擦眼角,似乎觉得自己也说得有点多了,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。

纪昭昭看着面前的两人,突然起身,挨个的抱了一抱。

“二位嫂嫂,无论何时何地,我都不会忘记你们的。”纪昭昭说道。

最终,夜萝和李嫣然害怕出来的时间过久引起旁人怀疑,催促着纪昭昭赶紧离开。

马车缓缓驶动,纪昭昭撩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,只见两个瘦弱的女人,还站在原地往她这边看……纪昭昭回到车里,咬住衣袖,默然的哭了起来。

二嫂,四嫂,只愿你们知道真相之后,不会怪我。

纪昭昭收拾好情绪之后,都城在她眼里,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,就在此时,马车猛然顿住。

车夫的声音传来:“小姐,前方有人。”

纪昭昭撩开帘子一看,顿时放下心来,她弯腰走下马车,示意车夫在原地等她,自己走到了牵着马的男人面前,道:“傅太医,送行的话,无需跑这么远的。”

傅昭然看了她一眼,眼神落在别处淡淡的说道:“娘娘,臣是来随行的。”

纪昭昭愣住,又听傅昭然说道:“娘娘虽然瞒过了纪家二位少夫人,但微臣不才,大概猜到了您要去做什么。”

“您的身体如果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,便无人可救,就冲这一点,娘娘也该带上我才是。”

傅昭然一番道理砸下来,纪昭昭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毫无反驳的余地。

“太医可知,此去万般凶险?”纪昭昭正色问道。

傅昭然回道:“塞外十三部,微臣去过,还是跟着纪老将军去的,娘娘不必担心。”

“你跟我爹认识?”纪昭昭问道。

傅昭然垂下眼眸:“年少曾是军医,纪老将军救过我一命。”

纪昭昭了然,怪不得傅昭然对她,总是有种莫名的关照,原来是她爹爹做了善事,得到的善果。

“虽然我爹救了你,但你也救了我,这算扯平了,你没理由跟我去。”纪昭昭还是拒绝。

“如果没有我,你活不过一个月。”傅昭然说道,眼里不易察觉地划过痛色。

气氛顿时沉默下来,好半晌纪昭昭才开口问:

“那带上你呢?”

“一年。”

“足够了,走吧。”

小说《纪昭昭夜北寒》 第1章 试读结束

最新古言小说推荐

您的位置 : 首页 > 古言 > 纪昭昭夜北寒